跨界越域全方位 ── Ballboss翻轉經典，在童話世界展開大冒險

文｜陶維均　照片提供｜BALLBOSS

在某些人口中他是懂插畫的劇場導演，另一些人則說他是懂導演的插畫家。執導《糖果屋》後，插畫圈朋友問他「回劇場圈了嗎？」，劇場圈朋友得知他在籌備繪本出版，則好奇他「要回插畫圈囉？」。但是他從來不覺得自己在「回」什麼圈，他不在意框架。他就是跨領域藝術家Ballboss。

適逢德國作曲家洪伯定克逝世百年，臺中國家歌劇院在今年夏天隆重推出經典歌劇《糖果屋》，並邀請出身在地的Ballboss擔綱導演。他將如何跨界？「球」形思維又會如何展開？這齣經典將會被他玩成什麼模樣？

©Ballboss

「我滿驚訝歌劇院邀我導『歌劇』這麼經典的劇種，原以為會是比較跳、比如戶外演出或現地創作之類的。但既然雙方都想跳出舒適圈，就來磨磨看！」Ballboss接到邀約之後，從歌劇音樂聯想到雜耍馬戲；作曲家用聲音呈現畫面，他則安排豐富的動作元素對應音樂中的畫面感，邀請同樣來自劇場外的軟雕塑藝術家姬（方云貞）與資深舞台技術指導俞慎欣跨界合作舞台上的裝置，並挪引古希臘戲劇「歌隊」形式，由NTT歌劇合唱團擔綱，隨時在舞台上牽動故事走向。劇中樂曲則由同樣來自在地的大甲愛樂室內樂團現場演出。

「擔任歌隊的合唱團員們都投入很大的熱情來陪我嘗試舒適圈外的表演形式；而我也從他們身上學到許多不同領域表演的細節和專業，他們的熱情是我最大的鼓舞。」Ballboss說。

拆掉門檻，做大眾都能輕鬆欣賞的歌劇

即使《糖果屋》在音樂圈早有其重要地位，臺灣大眾對其仍感隔閡，編導需要承襲原著精華再轉譯成能與在地觀眾共鳴的情境。Ballboss將這版《糖果屋》定位為「輕量化都會冒險小品」，將目標觀眾設定為廣大家庭親子共賞，因此必須拆解歌劇閱聽門檻，讓更多人能親近戲劇藝術。

Ballboss版本《糖果屋》中的落難兄妹，家境其實並不差，這是他找到另類詮釋的切入點，他說：「你會發現這家人看起來明明都很得體，卻每個人都在喊窮、焦慮著缺東缺西、跟不上別人。現代的生活也常常這樣，花了很多心思讓生活看起來十分美好，但只要滑一下社群網站、跟別人一比較，就開始覺得自己糟透了。於是所有人都忘了真正重要的事情……」他希望這齣戲「除了熱鬧可愛，也能呈現當代中產家庭的某種糾結心境。窮的是陪伴的缺乏，不是經濟的匱乏；這個家不是沒有愛，只是放錯焦點」。

在每次誤打誤撞中摸索風格

時間回到Ballboss考大學那年。臺中大甲長大的孩子自信不會落榜，優先填上社會認知「比較正常」的科系，後面開始亂填，其中包括他後來考上的中山大學戲劇系。

身為中山戲劇系第一屆，正巧遇上幾位年輕有想法的專任老師，拿許多還在實驗期的概念跟學生大量實作，主修導演的Ballboss每天就是導戲跟演戲，覺得自己應該會「演戲到人生最後一刻」。就連當兵偷閒放空時，他腦中仍充滿一堆從劇場本位出發的戲劇靈感，像是舞台特效加上演員走位。但他也發現需要整組團隊才能推動的戲劇製作似乎不符合商業模式，從未受正規美術訓練的他開始拿紙筆畫畫。隨著畫風越來越超現實，他思考著跨域創作的可能性，並在退伍後報考了英國的插畫與動畫研究所。「動畫導演跟劇場導演應該類似吧？不用真的很會畫或很會演，出一張嘴就行了吧？」Ballboss暗自想著。

雖然幸運錄取，開學前卻突然收到系上來信，說課程改制，從此純插畫無動畫。Ballboss硬著頭皮入學，繪畫課堂上每位同學動輒二十年功底，基礎薄弱的他只能看著白紙發呆：「我也很納悶老師為什麼會錄取不會畫畫的我。印象很深的一件事是，有一回在畫一個爆炸的場景。我怎麼樣都畫不出爆炸的樣子，最後索性在廚房裡放了一把火，再用相機拍下這個火焰，最後把這個影像和自己畫的東西拼貼在一起、想盡辦法組合出畫面……」結果他融合手繪與後製的作品頗受老師讚許，認為他創造了屬於自己的新風格，「我才發現，最難的是思考如何用手法支撐題材，其他技術性的事都只是框架；只要找到適合的專業夥伴，框架都是能突破的」。

回臺灣以後，Ballboss做過結合傳統布袋戲的新編情境喜劇；和不同業主合作裝置展演與商業設計，也出版了繪本，並舉辦手稿特展；在臺東部落和排灣族藝術家合作卡拉OK歌舞劇《花姊的店》；和大學學弟的劇團「嚎哮排演」合作，為國家兩廳院編導了融合劇院後台導覽的喜劇實境秀。

「因為沒有循著大學科系往劇場直直走，滾了好幾圈，反而看到了許多不同領域從業者想盡辦法和他們的觀眾溝通的熱情。無論是什麼領域的工作，我都盡可能保持這樣的開放與專注。而從百貨商場、劇院殿堂到偏鄉小鎮，讓所有不論有沒有意識到劇場存在的觀眾，在這些故事裡感受生命，是最讓我開心的事。」他總愛說草根人物的故事，因為自己也是來自草根。

靈活透達、隨遇而安的「球老板」

Ballboss翻成中文是「球老板」。球老板的確像球，隨和善變，個性藏很裡面。他懂幽默化稜角，也懂謹慎吸納所有嘉勉以防爆氣。跌低反彈是家常便飯，自由落體也是人生常態。他的創作觀像球，思索小至細胞血球大至月亮地球之間所發生的人間奇談。他的創作視野時而近探時而遠觀，但也懂人生無常，只能隨遇而安。

他喜歡《大佛普拉斯》這種講述草根人物的故事，劇情荒謬有如動畫虛實難辨，因為他也害怕自己是個隨時會跟世界說再見的邊緣草根。人生是堅韌皮革球也是脆弱水晶球，只能更努力追求當好球老板，抓住每一個彈跳每一趟滾動，無視於框架，全力完成眼前的作品。

滿天繽紛彩球撒下，他還有很多故事想說。

 

◆ 8月號《歌劇院時刻》線上看｜https://npacntt.tw/n16EuvQ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