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生只能挑出一首主題曲，你的會是哪一首？
©Craig-Francis
文：瓦力唱片行
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老了呢？不是每日在鏡前發現頭髮白了的那一刻，也不是中午吃蘋果時突然牙齒好痛的那聲唉啊，是當KTV排行榜上的歌曲你都看不懂，而青春的旋律再也無人提及，仿彿過往的美好，只剩自己知道。
你老了，你是大叔你早就不是文青。老得只能在走過雪可屋的時候，懷念起其實並不好吃但餵養了你多少青春年少的肉醬義大利麵。你的世代早就過去，最好的戰爭早就曲終人散，如今的你只能在日復一日的平凡之中，捕捉歷史的蛛絲馬跡。
如果人生只能挑出一首主題曲，你的會是哪一首？
有這樣一個人，他的名字叫瑞克．米勒(Rick Miller)。他懂你所有的心事，他知道那些飄零在風中的音符，也知道為何花兒不見了。走過胡士托音樂節、行經《月之暗面》，當大衛鮑伊在寂寞太空裡漂浮的時候，他也是那個把我們──湯姆少校──都拉回來的塔台人員。
對我來說，瑞克．米勒就像是「鄉愁小賣所」的站長。鄉愁是一輛不斷回到過去、又穿梭於此刻當下的記憶列車。你有時哭，你有時笑，當你以為自己早就像巴布狄倫唱的，「答案啊答案啊，吹散在風中時」，他是那樣拼了命，要在破碎的虛空裡，用時代的歌曲，和你痛快地對飲。
這樣的瑞克．米勒，就像一台「時光製造機」，以一人獨角戲的說書人身分，在100分鐘內演出100個人物。華麗的舞台表演，誇張的說學逗唱，你以為他在搞笑，你以為他在反諷，但其實他用這些懷舊的符碼，在《爆發年代》三部曲，在講一個最溫柔的寓言。
一個包含在大歷史下的微縮自己。一個走在艷陽高照下的的平凡城市英雄，以為被世界拋棄了的自己，其實你正在創造自己的神話。你正用自己的歌，翻轉一切存在所有。
一種相互指認，心安的感覺。啊，原來美好的記憶尚未消逝啊，原來我們依然可以用一首首歌曲在滿天的灰霧之中，召喚一切重獲一切，當你看見瑞克・米勒拿著吉他的模仿，腦海瞬間閃回Nirvana英年早逝的主唱科特‧柯本（Kurt Cobain），你知道，其實閃回是自己的青春。
©Trudie Lee
如果人生只能挑出一首主題曲，你的會是哪一首？
如果能夠重回生命中碎心的一刻，有沒有哪首熟悉的旋律，能夠通往救贖，通往理解，也通往底心最幽微的地方？
也許是老鷹合唱團的《Desperado》，永恆在邊界上逃亡。也許是電音樂團a-ha的《Take On Me》，不管你去到多遠的彼方，都希望你別忘了，這裡還有一個這樣的我。
寫下這最後幾句的時候，臉書的朋友剛好捎訊告訴我，台北公館「海邊的卡夫夫」面臨都更的命運，正式走向歷史。那曾是多少人年輕時的熱帶幻夢，也是無數《傷心咖啡店之歌》的時代顯影。
但永遠的卡夫卡的精神不會死，青春的歌永遠在唱。
有歌的人終究不會老。感激生命裡有像瑞克．米勒這樣的既狂野又老派的說書人，以近乎馬奎斯般魔幻的記憶術，為我們留下一切親愛的。
2023 NTT Arts NOVA瑞克．米勒《爆發年代千禧雙部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