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世界走走🕛不受邊界框限的前行者：坂本龍一與《TIME》

 

文｜蔡奇璋

音樂巨匠坂本龍一（1952-2023）於去年三月過世後，英國《衛報》在一篇悼文中將他譽為人生和藝術領域裡「永不止步的旅人」，並且引用他生前一段自況之言，來註記他的生活、創作理念：「我出生於日本，但並不認為自己是日本人。我喜歡當個異鄉人，不受國籍和疆界所限。」

回顧坂本龍一的藝術生涯，他確實未曾被任何風格或型類給制約、綁縛。儘管求學時期受過正規的音樂訓練，但他日後卻以創立電子流行樂團「黃色魔術交響樂團」（Yellow Magic Orchestra）而聲名大噪，作品也對電子音樂的發展有著深遠的影響。1983年，他接受導演大島渚的邀約，大膽跨界與英國搖滾巨星大衛．鮑伊（David Bowie）領銜主演前衛反戰電影《俘虜》（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並為此片譜寫配樂，一時之間國際能見度大增，乃至於後續受邀與義大利名導貝托魯奇（Bernardo Bertolucci）合作數回，一連為其《末代皇帝》（The Last Emperor）、《遮蔽的天空》（The Sheltering Sky）及《小活佛》（Little Buddha） 等三部電影配寫音樂，而且以《末代皇帝》榮獲奧斯卡最佳原創電影音樂獎，為他的音樂事業再創高峰。

 

2014年，坂本龍一被診斷出喉癌；雖說病情曾一度好轉，但2020年又傳出罹患直腸癌的消息，此後健康逐漸惡化。與癌共存期間，他並不為病魔所屈折，仍數度參與音樂會、展覽、劇場等展演的創作，甚至還在2021年推出一部備受各界好評的劇場作品《TIME》，成果豐碩。

《TIME》可說是坂本龍一2017年專輯《async》的延展；當時，身體狀況頗有改善的他，感到自己的聽覺似乎被癌症打磨得更加敏銳，因此對周遭各種自然或人為的聲音，都抱持著高度興味。據他所言，之所以會做出《async》（有「非同步」之意），主要是因為本身對「同時發生／同步化」（synchronization）的概念產生疑惑，於是開始思索「時間」的意義：「時間對人類社會來說，是如此名正言順地存在著，乃至於我們幾乎從未細想過它究竟是怎麼回事。而我是個做音樂的人，因此總不免要考量到時間這個元素；作曲的時候，一定得在時間的框架裡，處理各式各樣的聲音。」基於這樣的叩問，坂本龍一與長期合作的視覺表演藝術家高谷史郎攜手，透過影像、舞蹈和笙樂的演奏，打造出有如「夢幻能劇」的跨界作品《TIME》，從中探索人與自然、夢與真實之間深沉的辯證關係。

 

《TIME》體現了坂本龍一生命晚期的哲思。在他眼中，時間並不存在，一如能劇《邯鄲》裡的主角盧生，只不過睡在枕上盹了一會兒，夢中的境遇卻橫跨五十年之久；又如當我們在串流平台上欣賞演出時，看著看著往往會有究竟是過了一小時還是一分鐘的恍惚感。時間的流動無法確知，無從捕捉，正如莊周夢蝶般地觀點游移、撲朔迷離。如此哀傷而美麗的浪漫情懷，不僅總結了坂本龍一不受框限的一生，而且也收束了《TIME》劇中主角的追尋之旅。巨匠辭世將屆一年的此刻，適逢他的天鵝之歌翩然飛抵臺中歌劇院，特別值得進場陪他一段，細細品味這位樂壇前行者充滿靈光的巧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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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urces

1. The Guardian: Ryuichi Sakamoto obituary
2. ARTFORUM: THIS IS WATER
3. The New York Times: Ryuichi Sakamoto on Life, Nature and 'Ti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