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與其外:比利時靜物劇團《這就是人「身」啊!》聽見生命無聲的秩序

文/汪俊彥(臺灣大學華語教學碩士學位學程專任助理教授) 

 

比利時靜物劇團(Still Life Company) 《這就是人「身」啊!》(Flesh是2022年當世界仍處於疫情期間所發表的作品,但仔細說來,這不能僅視為一齣回應疫情的作品。在《這就是人「身」啊!》中,演員幾乎沒有任何一句台詞,僅有少數時刻的語氣詞及某些場景中設定的訊息以語言狀態呈現,讓這齣戲註定一開始就成為一場極具風格的演出。

photo: Lou Verschueren

《這就是人「身」啊!》由導演蘇菲・林斯默(Sophie Linsmaux)和奧雷里歐・梅戈拉(Aurelio Mergola)共同執導,同時他們也是靜物劇團的創立者。在他們一系列的創作作品中,沒有語言已經成為共同的特色,但在閱讀相關的文獻與歷史資料時,無論是藝術家本身或是評論人都重複強調這些創作「絕對是劇場,不是舞蹈或默劇作品」,著實引起我的注意。

試著重新梳理一下我的理解:我們即將在這場演出中,重新經驗一場新的表演類型與關係:沒有語言的劇場,卻不是默劇;沒有語言的身體表演,卻不是舞蹈。換句話說,演出的語言並不關鍵性地決定所謂「戲劇」(Modern drama)、「默劇」(Modern mime)或是「舞蹈」(Modern dance)的內涵與定義。等等,我可能把大家越搞越糊塗了,但或許這可能是欣賞這齣戲最有趣的經驗之一:到底我們在看什麼?

photo: Hubert Amiel

 

非默劇 非舞蹈 全新演出體驗

戲中由4個分斷的場景組成:醫院中面臨垂死的男人身體、整形後解開繃帶的男人身體、VR體驗中的女人與其被揭露的身體,以及兩男兩女(或許是家人或許是其他關係)於葬禮後協商後事的處境與身體難堪。在4個場景中,都透過一個事件點,由導演精準地攤開表象背後的層層緣由;換句話說,整個連續吸引觀眾的重要線索,或者作為連接表演與觀眾間的關係,我稱之為劇場性(Theatricality)的元素,高度集中於角色與場景中已經預先設置的某種敘事狀態。這個狀態在觀眾所經驗的日常生活感官中,通常充斥著大量以語言所呈現的聲音,這樣的戲劇再現,其實就是所謂我們認識的現代戲劇的原型。

《這就是人「身」啊!》刻意將語言抽離出這個原型。對我來說,就是一場核心處理現代戲劇語言問題的實驗,也因此開啟了許許多多充滿思辨趣味的狀態。例如,觀眾究竟在感官與認知上,需不需要語言來接受這齣戲的進行?如果我們把現代戲劇眾所周知的第四面牆理論放回來,那觀眾可以思考,究竟理論上在這道牆(即便透明)外的我們,是聽得到聲音的嗎?觀眾在演出中經驗的狀態,究竟是演員根本沒有說話,還是角色其實有語言、演員有說話,只是我們聽不見?這些場景再現的是角色種種不想說話的時刻嗎?(場景裡,觀眾還是可以聽得到以語言呈現的歌聲),或是就是這些特定的時刻,語言已經無法派上用場,現代戲劇及其透過日常生活所建立的基礎,那套長期相信且依賴的語言,已經失效?

photo: Hubert Amiel

 

反思語言秩序下的人生風景

這樣一齣特異形式的作品中,所有的觀眾都在共同經驗並且反思語言的真正角色。我們還可以繼續討論的是,這個看起來只是透過演員,加諸於人物角色本來就會有、但是被抽換出來的(無)「語言」情境,其實不是一種單純而普遍的「語言」,它應該是一種在現代戲劇誕生後,也是我們往往自稱「現代人」出現後的「語言」。這種語言呈現的是,在沒有語言的演出與場景中,卻完全無礙於觀眾理解角色的心理狀態、她/他們生存中的慾望、掙扎等,以及角色與角色間的溝通與其無法溝通。換句話說,在這個沒有語言或不用語言,也不必透過聲音才能說話的現代世界,其實觀眾都聽得到,它根本還是一樣充滿「語言」。所謂的「語言」在現代性之中,從來就不是聲音,而是秩序。

現代人面對日常生活感知、對於價值的判斷與處理關係的方法,以及情緒的回應等,都來自並共構於這套秩序之中。語言並不自外於這套秩序,其本身就是這套秩序的化身。這也是為什麼,當所有的現代觀眾無時無刻都處在這套秩序之中時,已經無須透過語言來理解;或者某種程度來說,僅僅聚焦於語言,無助於掌握現代戲劇的內涵。於是,我們得到了一個悖論:在一個大量依賴語言溝通的現代世界,語言竟然是多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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