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放自我的夏天儀式——在音樂劇的世界追尋自由
文|白斐嵐 照片提供|臺中國家歌劇院
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夏天走進臺中國家歌劇院看場音樂劇,已經成為不可或缺的夏日儀式。在這裡,音樂劇以各種可能面貌和觀眾見面,有承襲,有突破框架的企圖,也有對自由的追尋。
我在歌劇院每個場地都看過音樂劇──有現場管絃樂團、精緻布景的大劇院;以較近距離調度空間、施展劇場獨特魅力的中劇院;靈活變通、發揮創意的黑盒子小劇場;還有擺著幾張椅子與譜架、以簡單形式讓人想像「未來發展」的角落沙龍讀劇演出。今年歌劇院夏日系列共推出4齣音樂劇作品,分別是紅潮劇集《當亞斯遇見人魚》、大慕可可╳刺點創作工坊《九月啊九月》、NTT+音樂劇人才培育工程《夜奔》以及讀劇音樂會《PLANET:一個男團的誕生》。它們恰好都說著某種關於自由的故事。自由並非隨心所欲,唯有在限制之中,才讓人感受其存在。歷史記載的傳奇人物80萬禁軍教頭林沖如此,罹患漸凍症的人魚女孩「慢慢」與具有亞斯伯格特質的男孩「英雄」亦然。
經典新意 挑戰慣性 喚醒放手一搏的勇氣
《夜奔》編劇汪鈞翌與作曲徐啟洋改編《水滸傳》林沖被逼上梁山的故事,試圖以音樂劇的歌曲結構,呼應原著小說之章回體,並以歌隊帶入「命運」的敘事觀點。曾在體制內站上高位的林沖,受局勢所逼,與眾好漢囂聚山林,不甘受制於命運,成為舞台或戲劇作品最愛改編的題材,受歡迎程度遠超過王公貴族,大概也反應了每個人心中或多或少的「不甘心」。劇中先以傳統撥弦帶入詭譎氣氛,隨著曲風節奏一變,偶爾像是《漢彌爾頓》(Hamilton)預示新時代的饒舌,偶爾又令人想起美國音樂劇作曲家約翰.坎德(John Kander)描繪亂世的紙醉金迷,為經典故事注入當代詮釋,喚醒我們或許早已被馴服的反抗之心。
《夜奔》改編《水滸傳》經典橋段,喚醒人們早已被馴服的反抗之心。攝影|陳建豪
人魚女孩慢慢沒有這麼好運。被罕見疾病找上門的她,無力抵抗命運,然而卻有著同樣對於自由的渴望與不甘心。這是由歌劇院2017-2018駐館藝術家王靖惇編劇、紅潮劇集藝術總監梁允睿作曲的作品,如同《夜奔》,也曾先於歌劇院進行讀劇演出,獲得好評。《當亞斯遇見人魚》台上只有1男1女,各有各的「不尋常」,卻在相處之中相知相惜。男孩開始為了女孩,挑戰自我慣性;女孩也思考著最終還能拖著這具不自由的身體做些什麼,以抵抗命運。劇中多首歌曲幽默俏皮,像是真人現場偶像劇,你來我往推進兩人關係,卻也因此更凸顯命運的無奈與奮力一搏的勇敢。
《當亞斯遇見人魚》你來我往推進角色關係,凸顯命運的無奈與奮力一搏的勇敢。攝影|劉璧慈
從這2齣作品不難看出歌劇院對音樂劇整體發展的多方投入。音樂劇像是另一種當代的「總體藝術」(Total Art),高度仰賴劇場各環節彼此配合;故事文本與音樂語彙如何相互呼應,更是至關重要。無論是劇本創作研發支持計畫,或邁入第4屆的「NTT+音樂劇人才培育工程」,歌劇院都投注相當資源,讓許多有趣作品得以在此發生/聲。前期創發階段最重要的讀劇發表,雖然視覺體驗不比正式演出「亮麗」,但有時卻更能發揮想像力,不受作品搬演的實際考量所局限,讓音樂與文字帶著角色(以及觀眾)去到沒有人去過的地方(比如誰想得到用輕快甜美的音樂劇如《當亞斯遇上人魚》來探討生命倫理議題!)。觀眾除了得以享受不設限的未知,往往附加得到陪著作品長大的成就感。
歌劇院投入心血扶植在地優質音樂劇作品,經4年階段性發展,嚎哮排演《別叫我成功:藝術界歸來的兒子》於「2024 NTT夏日放/FUN時光」系列正式登場。攝影|葉韋辰
與自己和解 找到生命自由的主打歌
《PLANET:一個男團的誕生》和《九月啊九月》是2個關於長大的作品,不約而同藉由「高中樂團」的回憶切入主題。主角們被當年發生的「某些事」給困住,唯有和自己、和他人和解,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前者由陳家寶與劉子齊共同創作,以讀劇音樂會形式演出;後者則由刺點創作工坊與大慕可可共同推出,以「點唱機音樂劇」(Jukebox Musical)形式放入多首90年代滾石唱片華語金曲,像是張震嶽〈愛的初體驗〉、〈愛我別走〉與〈自由〉、黃品源〈小薇〉,還有伍佰〈Last Dance〉,從流行歌曲召喚時代集體記憶。此外,這2齣作品「玩團」的故事設定,也讓曲風有了更多變化。
音樂劇或許就是這麼一個在限制之中尋找自由的劇種,有一定結構與格律可以遵循,卻也等著被挑戰與突破。無論是不得不出走的林沖、不得不為自己人生奮戰的人魚女孩慢慢,或是代表著青春夢想與過去心魔的高中樂團,都讓我們看見了「自由」的多種面貌,並在其中安放自我。
《PLANET:一個男團的誕生》以多元曲風,訴說唯有和自己與他人和解,才能真正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