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藥在手跟我走－侯非序謝克特的獨特療癒力量

文／OISTAT國際劇場組織執行長 魏琬容

 

 

當代知名的編舞家各有特色，我尤其喜歡侯非序．謝克特（Hofesh Shechter），他的舞蹈風格很好認，我常開玩笑說「充滿了抖動與甩動，舞者的手很少伸直，那鐵定是侯非序．謝克特舞團」，對我而言，看頂尖芭蕾舞者旋轉、大跳是一種過癮，但看侯非序．謝克特舞作卻是無可替代的爽快，好比夏天去沙灘黏了一腳丫子沙，臨上車前跺跺腳，抖掉全身沙塵，那一瞬間的舒爽之感，正是侯非序．謝克特舞團給我的感覺。

2012年我第一次看侯非序．謝克特的《政治媽媽Political Mother》，留下深刻印象，整齣舞作主要元素是「憤怒」，那一句「何處有壓迫，何處便有民間舞蹈」深深刻在我心上。從那一天起，我開始關注侯非序．謝克特的動向。侯非序．謝克特生於以色列，以色列自古以來都是衝突連綿的地帶，他對衝突、暴力、憤怒的體察特別深刻，他從民族舞汲取力量，除了編舞，他也對音樂也頗得心應手，許多舞作都是由他包辦音樂與舞蹈。

2023年侯非序．謝克特舞團帶來《偽善者Clowns》和《重生進化The Fix》。上半場《偽善者》以諷刺的語調談暴力，讓你情緒飽脹胸膛，你以為下半場會持續推高情緒，不，下半場的《重生進化》是溫柔的，像是運動賽場上酣戰後，隊友湧上來給你的大擁抱，告訴你「沒事，你做得很棒」，你看，怎麼能不流淚呢。

《偽善者》 談人們對於暴力的無動於衷，在這個時代，任何東西都被扁平化了，比如兩國交戰生靈塗炭，如此巨大的苦難，消息傳到我們手上，卻只變螢幕上成短短的影音，每天滑過無數的資訊，有多少真正留在心底？舞作中，你會看到舞者試著殺死對方，然後又帶著微笑跳開，光看表面，舞作動作詼諧，但細細思量後，不免一陣警醒。《偽善者》試著想問「為了娛樂，我們願意走多遠？」

《重生進化The Fix》是一個無與倫比的溫柔之作。疫情期間的恐懼與疏離，昇華成這支舞作的溫柔撫觸，這支舞作就像是病房窗口的翩翩蝴蝶，蝴蝶不會攜帶藥物，但光是看著蝴蝶，讓人感覺還有希望。Fix原意是「修補、修理」，我也喜歡中文譯名 《重生進化》，譯名蘊含了再出發、再往前的意象。

一次演出兩支舞作叫做double bill，一般而言，double bill 的舞作不見得一定要有關聯。但這一回不一樣，這次侯非序．謝克特舞團的double bill 是一個整體概念—上半場的《偽善者》是考題，下半場的《重生進化》是解答，以武俠小說的比喻來說，上半場是泡蛇的烈酒，下半場是解毒劑，先來給猛烈的激起反應，再給你解藥，讓你心智澄明。

第一次看侯非序．謝克特舞作是2012年。如今，十年過去，我不復當年青春激昂，年輕時總覺得萬事萬物都可衝撞，隨著年歲增長，經歷的事情多了，身上的傷痕多了，才知道尋常日子並不容易。現在的我看侯非序．謝克特的作品，格外被其中的療癒面向所打動。

侯非序．謝克特獨特的療癒力，在電影《再一次勇敢跳躍RISE》最能體現。電影描述一位芭蕾舞者受了傷，失業又失戀，她決定放下一切，遠走他方，打工換宿，有一天，打工地點來了一個舞團，這個舞團的人都很放鬆、很好相處，看他們跳舞排練好愉快，在每日的相處中，芭蕾舞者一點一滴的打開心房，雙眼再度綻放光芒，這個迷人的舞團就是侯非序．謝克特舞團。電影中幾個舞蹈片段都極為精彩，忠實捕捉了侯非序．謝克特的個人魅力以及舞團的能量。

近幾年來，侯非序．謝克特的作品越見細膩，早些年的作品是大火猛烈炒三鮮，這些年功夫深了，作品像是蛋炒飯粒粒分明、溫潤如玉。電影《讓子彈飛》有一句經典台詞「槍在手，跟我走」，我想，侯非序．謝克特舞團就是「解藥在手，跟我走」，在壓力紛亂的世事，他的作品是解藥，讓人找到出發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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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 NTT遇見巨人—侯非胥．謝克特現代舞團雙舞作《偽善者／重生進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