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色如命運占卜　女孩、女王都是我

專訪演員王安琪

 

文｜李伯儀　攝影｜吳翛
圖片提供｜四把椅子劇團、莎士比亞的妹妹們的劇團、臺中國家歌劇院

《愛在年老色衰前》是王安琪集編導演於一身的作品，去年底更升級推出「2.0」版，今年也將到臺中國家歌劇院演出。　　攝影｜秦大悲
 

台南人劇團代表作之一《Re/turn》裡有三個女性角色，一位是要嫁給市議員的空服員，對舊愛念念不忘；一位是反骨女記者，愛上了一名愛男生的男生，然後偏偏那麼湊巧，作為記者還要寫這名男生的報導（簡直涉己新聞）；還有一個雙魚座女子，戀愛至上，勇敢結婚，勇敢離婚，不惜追愛到倫敦，見到愛人會勇於表達自己……這三個角色的人生讓你選擇，你會選擇哪一個？然而，劇場角色終究像占卜，得出來的答案不見得是自己想要的。王安琪以為自己是那名記者，結果劇組分配她演出那名雙魚座女子，一個和她真實人生性格天差地遠的角色。

「真不知道那時候編導蔡柏璋在我身上看見了什麼，覺得我可以勝任這個角色，但對那時候的我而言，我的個性真的不是見到人就會說愛的類型，這個角色碰觸了我完全不想被看到的一面。」

 

卸下角色　我還是我

和當記者一樣，要跑什麼路線，基本上是沒得選，只能看報社安排；王安琪接下了這個角色，也試著順服內在，完成演出，同時為自己找到了答案，「我後來找到原因，原來和我的初戀男友有關，那時和他交往，就以為我內心最柔軟的一面，只有他能看到，為什麼要和大眾分享？」

事隔多年，王安琪才真正面對自己，原來演員並不是躲在角色背後，而是融合了部分的真實自我和劇中角色特質，「演出一個角色，那既是我，也不是我，一切由我出發。假如要當演員，在私生活上沒法堅持太多，否則對當演員沒太多幫助。」

放掉自我，重整自我，調整自我，一名演員的功課，究竟有多少？王安琪的隨行包包非常迷你，卻彷彿像可以裝下全世界，在採訪現場，她自備妝髮，小小的水桶包，裡面有電棒夾、化妝品，還有所有累積而來的心得和經驗，這些都是放不掉的，演員必需品。

「當演員讓我放掉很多東西，我在一直放掉的過程中，納入更多角色可以表現的內容，這讓我感覺很開心。」王安琪說。

 

從模範生到百變女伶

點了杯有著紅寶石光澤調酒，名為「女大十八變」，像是王安琪自己，王安琪以前不是這樣的，她是好學生（當然不是說現在很壞）、模範生、乖乖牌，很會讀書、背書和考試，小時候參加即席演講比賽，爸媽也會先在家裡幫王安琪寫好各種題目的講稿，要她一一背下，到時上場抽到什麼題目都能不慌不忙，「我現在做的事情也和以前讀書時很像，一直背台詞，像是在背書，而且不能背錯，我真的很擅長。」

雙子座的王安琪，有對摩羯座父母，期望她的人生能在世俗價值的「正軌」上：有穩定的工作，能夠存錢買房……，但王安琪走了表演藝術的路，並沒有抵達父母預期的站點，「他們還是很愛我，只是可能沒辦法來看我演的戲，在舞台上親吻人、擁抱等肢體接觸，他們可能心臟會受不了。」

選擇讀戲劇系，始於王安琪完全激不得的個性，高中選擇大學科系之前，有個不認識的高中同校生，走過來跟她說：「我覺得你不可能讀戲劇系。」為此，王安琪就偏偏讀了戲劇系，「我是那種人家說我做不到，我就會越往對方預期的反方向走的人。」

王安琪演出莎士比亞的妹妹們的劇團作品《地下室手記》。　©莎士比亞的妹妹們的劇團

 

命運是可變的　沒有非怎樣不可的事

2020 年疫情延燒，王安琪和全世界所有的人一樣，生活和工作都有部分停擺，「很多巡演行程都取消了，那時真的覺得如果世界真的是這樣說變就變，那麼我之前堅持要做的事情，是否一點意義也沒有？」

王安琪說，疫情帶給她的思考是，人生有些堅持也可以放下，「我從那時候到現在，都盡量告訴自己，此生不要再有那種『非要怎麼樣不可』的狀態，因為那樣也不見得比較開心。」學會順勢而為，王安琪還動手寫劇本，因而寫出受到歡迎的《愛在年老色衰前》，是關於單身女子的告解。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習慣，而王安琪並不是特別需要有段關係陪伴的人，相反地，她很能獨處，「我不是那種很外向的人，天生就能在人群裡狂歡，假如要選擇一群人和一個人，我一定選擇一個人。」

王安琪說，她的工作經常要在台上給出很多東西給觀眾，「也因為這樣，我必須要有獨處的時間，這樣才能沉澱自己，裝進更多東西。」因為對劇場還懷有理想和愛，王安琪可以把自己的內向放一旁，勇於面對那個在舞台上可能會感到不舒適的自己，站上舞台。

「我希望在劇場裡，能帶給觀眾除了宣洩情感以外的東西。但也不是要給大家太嚴肅的大道理，那也不是我想的。」雙子座大腦裡有兩顆作業系統，隨時都可以跑出一條預料之外的驚喜程式，話鋒一轉，王安琪說，她從小到大都不明白，為什麼在各種戲劇裡，女人總是有種很苦命的形象？「而且是越活越苦命，這到底是為什麼？」

 

苦命女脫胎換骨的可能

會不會是某種戲劇模板，劇場張力，角色刻畫？但王安琪說，「這明明和現實世界不是那麼相符合，我身邊充滿了很多超級強的女人，不苦悶、不流淚、很灑脫、很有力量。」

王安琪的心願是，假如未來她40、50、60 歲時，在亞洲繼續從事表演藝術工作，她會希望到那時候，戲劇裡的女性形象，可以跳脫出苦命女的狀態，擁有不同的面向呈現。

疫情間，王安琪除了寫劇本，還開始研究電商的運作法則，也想開發新的角色，「雖然我聽電商教學會聽到睡著，但總是一個開始吧。」別擔心，王安琪沒要離開劇場，這或許是她為那尚未出現的新角色，提前做的功課。

四把椅子劇團作品《全國最多賓士車的小鎮住著三姐妹（和她們的 Brother）》。　攝影｜王正源